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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风尚志】成都的“诗”“人”

[来源:本站整理][日期:2018年04月19日][点击量:1844] 【 【打印】

成都的“诗” “人”

塔琳托娅

“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,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”,一首民谣《成都》,弥漫在雨中的成都街头。我从活色生香的市井,穿越到春深似海的蜀地文明,遇见了成都的历代文人。

司马相如

 

“茂陵多病后,尚爱卓文君。酒肆人世间,琴台日暮云。野花留宝靥,蔓草见罗裙。归凤求凰意,寥寥不复闻。”这首名为《琴台》的诗,是杜甫晚年在成都凭吊汉代文学家司马相如遗迹琴台时所作。

《史记》载,司马相如,成都人,乳名“犬子”,少小怀大志,因崇拜战国名相蔺相如而改名。

相传,司马相如在琴台上弹奏《凤求凰》:“凤兮凤兮归故乡,遨游四海求其凰。有一绝女在此堂,室迩人遐毒我肠。胡颉顽兮共翱翔。”卓文君隔帘窥听,为其才华所动,并冲破礼教纲常与其相守,成就了一段佳话。但此时相如空负才华,无人赏识,家徒四壁,两人只好去临邛(今邛崃)鬻酒为生。

西行,出成都市区几十公里,即到临邛,镇里有一口“文君井”,据说就是当年两人当垆卖酒的地方。很多人初到成都,还会选择逛一逛琴台路。“琴台故径”四字,让人不由得想起“凤求凰”的美丽故事。当然,在成都,与司马相如休戚相关的还有古今闻名的驷马桥。

驷马桥原名升仙桥,横卧在成都北门高笋塘外百米的沙河上,而今日之沙河原名升仙水。据《华阳国志》记载,司马相如初入长安前,在升仙桥题下:“不乘赤车驷马,不过汝下。”

天遂人愿,相如入长安后,名动京师,得到汉武帝的赏识。他的代表作“两赋两文”,除《子虚赋》外,《上林赋》《喻巴蜀檄》《难蜀父老》均完成于武帝时期。后来武帝委以重任,派其返回成都出使 西南夷。如此,司马相如乘驷马高车重过升仙桥,兑现了自己年少时的豪言壮语。

司马相如为汉赋四大家之一,无可置疑,他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巨大贡献,推动了巴蜀文化的崛起。两千多年前,这位成都才子在《难蜀父老》中写下:“盖世必有非常之人,然后有非常之事,有非常之事,然后有非常之功。非常者,固常之所异也。”直到今天,这种“非常”的雄心、气度,仍然深植于成都的文化与血脉之中,让它在大时代风云激荡之际,不跟风、不盲从,保持冷静,自励自新。

杜甫

 

唐肃宗乾元二年,为避安史之乱,杜甫携家眷经过艰难跋涉来到成都。当时天下残破,而成都却一派祥和。“曾城填华屋,季冬树木苍。喧然名都会,吹箫间笙簧。”(《成都府》),这是杜甫到成都的第一首诗。满城丝竹,歌舞升平,诗圣陶醉其中,另一首诗《赠花卿》更是惊艳:“锦城丝管日纷纷,半入江风半入云。此曲只应天上有,人间难得几回闻。”

从古至今,有许多诗人定居成都并在蜀地留下了经典的诗歌创作。李商隐那句“美酒成都堪送老,当垆仍是卓文君”让人心驰神往,李白也有“一叫一回肠一断,三春三月忆三巴”让人恍然惆怅。所以说成都是一座有诗的城市,它将诗从高雅的殿堂上拉下来,让诗和自己平起平坐。清末竹枝词:“石马巷中存石马,青羊宫里有青羊,青羊宫里休题句,隔壁诗人旧草堂。”就是说成都处处有诗,处处诗人。

清代诗人袁枚评价杜甫是一个极为深情、缠绵的人,他对世间万物,上至宇宙天地,下至夫妻儿女、邻里亲朋甚至一花一草,都投入了真挚的情感,写出浓浓的人生诗意,而这一切和成都密不可分。自然这座城市关于诗的传统,也大多得益于杜甫和草堂。

杜甫初至成都,暂住西郊一座寺庙。后遇浣花溪,流连忘返。次年建成草屋(即今天的草堂),诗人欣然记之:“暂止飞鸟将数子,频来语燕定新巢。”(《堂成》)。

杜甫身居草堂,文思泉涌,写下了很多美丽的诗句:“细雨鱼儿出,微风燕子斜”“秋水才深四五尺,野航恰受两三人”“自去自来梁上燕,相亲相近水中鸥”“窗含西岭千秋雪,门泊东吴万里船”……这些就是他献给成都的情诗。

五代时,诗人韦庄寻得草堂遗址,重结茅屋,使之得以保存;宋元明清,草堂历代都修葺扩建;如今已然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的“圣地”。冯至先生说:“人们提到杜甫时,尽可以忽略了杜甫的生地和死地,却总忘不了成都的草堂”(《杜甫传》)。邓小平一生五到草堂,曾说“不到杜甫草堂,就等于没有到过成都。”而成都人也将杜甫当做这座城市的诗神,把草堂当成诗的殿堂。每年人日(正月初七)到草堂祭拜,成为成都人由来已久的传统。如今,杜公祠前还悬挂着何绍基题写的楹联:“锦水春风公占却,草堂人日我归来”。

杜甫在成都居住了三年零九个月,为这座城市留下了两百多首诗歌。伫足草堂,我忽然感到,时间总是用它的短暂困顿着我们,又用它的漫长安抚着我们。历史原本的样子也许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恢弘,也许那只是凡夫俗子的脆弱美梦,还时常有着淡然的尾声,但诗歌的隽永像是凌冽的月光,穿越时空,千年未变。

杜甫遇到成都,是诗人之幸;成都接纳杜甫,更是蓉城之幸。

李劼人

 

李劼人,土生土长的成都人,原名李家祥,新文化运动后受“新小说”熏陶和影响成长起来的一位现代作家,被郭沫若称为“中国的左拉”。他中学毕业后开始为报纸撰稿,二十多岁参加“少年中国学会”,是《川报》创始人之一。他二十八岁赴法勤工俭学,并为《新青年》《少年中国》等撰稿。他三十三岁返回成都,为官,为商,亦为文。

有人说,如果想要通过文学来了解“老成都”,最好的选择就是读李劼人。李劼人作品以信史著称,为成都人留下百年记忆。

“从进东门城门洞起,一段,叫下东大街,还不算好,再向西去一段,叫中东大街、城守东大街和上东大街,足有二里多长,那就显出它的富丽来了:所有铺户的铺板门坊,以及檐下卷棚,全是黑漆推光;铺面哩,又高、又大、又深,并且整齐干净;招牌哩,全是黑漆金字,很光华,很灿烂……(《死水微澜》)”  

李劼人善白描,技法酣畅,且融入四川方言,使作品格外生动。在人物刻画上,则采用法国小说技巧。郭沫若赞曰:“凭借着各种经典人物,把过去了的时代,活鲜鲜地形象化了出来。真真是可以令人羡慕的笔!”

长期以来,中国近现代文坛流传着“鲁郭茅,巴老曹,丁周艾赵”的说法,但我认为还有些人是不能忘记的。上世纪三四十年代,中国曾有三位作品个性突出、刻意与时代保持距离的作家,分别是沈从文、张爱玲和李劼人,而“中国的左拉”李劼人更是一位被忽略的文学巨匠。

成都留下了李劼人太多的足迹,可它们被淹没在后人纷纷的脚步中。北门的故园,连地名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;磨子桥,现在既没有磨子也没有桥;而与他生命紧密关联的四川大学,至今无一尊他的雕像。

1926年,李劼人出任四川大学(时称公立成都大学)教授。他鼓励进步学生,反抗军阀对现代高等教育的破坏,然而九十多年后,我身边的同学很少有人知道他。刘再复曾说,也许时间会证明,《死水微澜》的文学价值会超过《子夜》《骆驼祥子》《家》……   

1938年,李劼人在成都郊区买下两亩地,建成了一座土墙草顶房子,自题为“菱窠”,他在此居住和创作了24年。长篇小说《天魔舞》,《死水微澜》《暴风雨前》《大波》三部曲,中短篇小说集《好人家》,我非常喜欢的描写成都风土人情的《说成都》等作品也创作于此。菱窠就位于今天的四川师范大学南门外,令人惊讶的是很多成都人并不知道。李劼人的挚友巴金参观时曾感慨道:“只有他才是成都的历史家,过去的成都活在他的笔下。要让今天的旅游者知道成都有过这样一位大作家。”

每一个人,都对明天感到好奇,但又对昨天念念不忘。过去的影像藏在我们的记忆深处,它就像是水里的鱼,远看着历历在目,稍一走近便一哄而散。我们只有在余生中不断地搜寻记忆的“吉光片羽”。所以我们要永远地感谢李劼人先生,当清末、民国的成都风貌渐渐远去,幸好有他为我们记录下了老成都,永久地保留了那张宏大的成都风情画卷。

北京幸有老舍,凤凰幸有沈从文,成都幸有李劼人!

巴金

 

薄雾笼罩着初秋的成都。走进安静的街巷,眼前的正通顺街130号是一个寻常院落。只有那口尚存的双眼井,似乎在默默地告诉世人,这里曾是巴金故居。

如今那座大院早已拆除一空,只有双眼井是巴老出生地唯一的标志。巴老生前曾说过:“只要双眼井在,我就可以找到童年的足迹。”1987年10月,巴金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回到故乡,在寻访故居时看到双眼井,激动地说:“我多么想回到我出生的故乡,摸一下我念念不忘的马房的泥土……”

巴金故居已然无存,庆幸的是在成都依然保留了与他有关的去处。一处是位于百花潭公园内的慧园,这座园林于上世纪80年代根据《家》中的高家花园建成,园门前立有巴金雕像及冰心题写的“名园觉慧”石碑。另一处是位于龙泉驿区的巴金文学院,里面展出的巴金作品、图片及获得的意大利但丁国际奖奖章、法国荣誉军团指挥官勋章等,再现了这位世纪老人的风雨人生路。

我中学时,有那么一段时间,喜欢张恨水的小说,觉得书里民国时的人那样新潮、那样儒雅。后来读到巴金的《家》《春》《秋》,才觉得巴金小说中的人物更好,长袍、白围巾、黑皮鞋,一股子斯文通透。

有些片段至今仍然记得:“风刮得很紧,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样在空中飞舞,没有目的地四处飘落……”“说话的是一个十八岁的青年,一手拿伞,一手提着棉袍的下幅,还掉过头看后面,圆圆的脸冻得通红,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。”

一如巴金自己所说,我之所以写作,不是我有才华,而是我有感情。字里行间的愤怒、心酸、无奈,在时隔九十年后依然攥紧了读者的心,让他们感受这九十年前的黑暗与血泪。

1960年10月,巴金回到成都静心写作。《成都日记》详尽记录了他在成都4个月的写作和生活情况,其中有观川剧、会亲友、访名胜、逛老街、品小吃、啖三花(啖,成都方言“品茶”之意)的闲情逸趣,也有他殚思竭虑、笔耕砚田的艰辛创作,以及鸿雁传书、思念家人的心路历程。

1990年,巴金将《成都日记》赠予成都市档案馆永久保存。“早饭后步行去永兴巷访傅抱石(著名画家),他约我同去草堂寺……三点和江苏画家们同去武侯祠和望江楼……三点后宗林车来,接我到东胜街,步行到人民公园看菊花、喝茶……”这些市井生活的点点滴滴,成为成都人的珍贵记忆。

巴金在《随想录》中反复强调说真话,不要人云亦云,要有独立思考精神。三十多年前,巴金举起“讲真话”大旗时,很多人不理解,还有人认为家丑不可外扬,如今“讲真话”已成为我们的民族共识。

刘震云曾说,每一个知识分子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,更多的知识分子像更多的探照灯一样,要照亮这个民族的未来。如果这些探照灯全都熄灭了,这个民族的前方是黑暗的,“这个民族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”。巴金正是一个探照灯式的人物,是一个敢于反思的人,一个一生不放弃理想、追求光明的人。

在四川大学江安校区,有一条为了纪念校友巴金而命名的河流——巴渠。每当走在这条河边,我都会想起巴金,想起和他有关的那么多荣誉、头衔、议论、评价乃至传说。

流沙河

 

在许多个周六的下午,僻静偏窄的成都市文翁路,成都图书馆里,总会有一位年逾八旬的老者,用生动诙谐的成都方言讲经颂诗。这位老者就是作家流沙河 。从《庄子》到《诗经》,从汉魏六朝诗歌到唐诗,先生一讲就是九年,已然成为成都图书馆的一块金字招牌。

流沙河,当代诗人,1931年出生于成都。先生原名余勋坦,“流沙河”之“流沙”二字,取自《尚书·禹贡》:“东至于海,西至于流沙。”

“理想是石,敲出星星之火/理想是火,点燃熄灭的灯/理想是灯,照亮夜行的路/理想是路,引你走到黎明”(《理想》)

这是我从中学语文课本里学到的先生的第一首诗,就此深深地记住了他。先生源出蒙古族孛儿只斤氏,元朝覆亡,祖上流徙四川,改姓为余。作为蒙古族后裔的我与先生颇有缘分,而今我求学于四川大学,与先生同为校友,也算货真价实的同族后学。

成都是一座诗城,在这里流传不少关于诗的奇闻,其中就有先生的佚事。某天,先生和友人在大慈寺喝茶,听说陈水扁因贪污被判刑,即口占一副联语:“狱中陈水扁,楼下赖汤圆”。成都人知道,在赖汤圆的老店里,卖汤圆在楼下,煮汤圆在楼上,煮好了端到楼下来,所以这副联语趣味横生。

我喜欢读诗,喜欢去了解一位位诗人。中国现代诗歌的黄金时代已经远去,而在当下“诗歌已死”的时代,我却有幸成为了诗歌的爱好者。从卞之琳、穆旦,到北岛、海子,再到最近在文青中倍受追捧的李元胜、余秀华……我感觉诗歌依旧保持着蓬勃的生命力。可如今先生不怎么写诗了,他说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起,自己就算与文学告别了。很多人猜测他是“夕阳无限好,只是近黄昏”。他也自谦说,人上了年纪,写诗的激情就枯干了。

在一次接受采访时,提到当前的诗歌环境,先生道出想法:在商品经济的大气候下,人们的价值观念、审美取向、文化生活更加丰富多元,诗歌创作乃至整个文学界走入低谷,这是经济发展的一个必然现象。与此同时,许多作品虚浮空洞、言之无物,甚至为了满足市场需求而审美庸俗化。这些都让先生失望甚至心痛。

先生如今埋首故纸堆,专注于汉字的研究并以传统文人的身份归隐在成都这座城市中。而闲暇时光,先生谢绝社交应酬,在家读书写字,种养绿植。太阳出来时,书案上便叶影婆娑。

说到成都人的文化品格,可以用四句话来概括:喜为人先,乐容天下,进退自如,沉浮自安。这种“进退自如,沉浮自安”在先生身上也体现得淋漓尽致。世上的事,认真不对,不认真也不对,执着不对,一切视空也不对,顺其自然,大概就是生活的智慧。

我很喜欢一首叫做《云端》的歌。最初,我以为所谓云端,就是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,站在人生的巅峰。后来我才明白,人们都热爱事物表面的繁华和皮囊的光鲜,却鲜有人看透隐藏的骚动。

青春会逝去,激情之火会慢慢熄灭,真正的漫步云端其实是在经历很多之后,还坚守着自己最初的热爱,不停地寻找真实的自己,而不趋从于大众,为潮流所裹挟。能俯瞰这个世界却不迷失,才是云端。

流沙河先生,就是这样一位站立于云端之上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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